【副八】貌美如花失身酒
齐八和副官本来没打算在佛爷和尹新月真正的那场婚宴上喝得烂醉的。
把佛爷送进婚房后，两个人开开心心回到大厅。没想到一干人在佛爷走后还是斗酒狂徒的热烈样子。
齐八和副官那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眸光一闪，眼神一对，俩人电光石火间拿了壶酒，抄了点心果盘，然后找个小屋子，打算猫在软榻上扯闲章，不去凑外面的热闹。
齐八给两个酒杯满上，倚上矮桌，就笑嘻嘻地开口。
“佛爷好福气啊，娶了嫂子这样富贵又好看的媳妇。”
“我早算过，嫂子是佛爷命里天生的贵人。你懂什么叫天生的吗？我跟你讲，我算的卦没有不准的。”
“一路上这么多破事。佛爷最惨的时候没钱没势没自理能力，简直废物一无所有啊，她都没有放弃，坚持扶持着佛爷。”
副官早跟他没大没小的，抿着酒意识有些沉沉，“佛爷娶了个好嫂子，我们当然都承认的。你讲后面这些没用的做什……”
话没说完，就听一声嗤笑。
副官精神一振转过头来，就见那算子绯红着脸，热气腾腾的样子，解了两颗扣子围脖还围着，显然也是有些醉了。他一双眼睛明明早已软软湿润，目光一时间却很有些锋利，淬着一份冷气。
他用皎白手指虚虚点着副官的脸，微扬下巴，恨恨念道：“怎么没用啦！”
“今天是佛爷大喜的日子，不好好夸嫂子还能干嘛。如果嫂子不好，佛爷干嘛要娶……”
齐八讲着似乎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硬生生从这惨淡的怒气里挤出三分笑来，冲他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像真是满心承认而懵懂问他似的。
也许就是醉了吧。副官傻傻听着他的话，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嘴，一面觉得心疼难过，一面暗地里却滋生出罪恶般的喜悦。心痛发自爱恋和疑问，喜悦却更似一场空空大梦。
佛爷和八爷认识已经很多年了。自己与八爷认识也有不少年，却肯定没有佛爷多。
佛爷跟他讲过几次那年他和八爷的初遇。
佛爷说，那天是春天，那天的前一天我宿醉。起得晚了，就在长沙城里乱逛想找点吃的，走到集市里就碰到了吆喝着的老八，他口感舌燥的像是喊了很久。他一面喊一面眨着眼张望。市场里那么多人，我定了眼睛就只瞧见他。真是奇怪。一眼看见这个人就觉得舒服，然后笑也好，话也好，不知是怎么回事正那么熨帖，就交了朋友。然后……一直到今天。
后面的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语焉不详。
我猜这就叫一眼缘，这佛爷说着露出难得一笑，显然是骄傲又欢愉。不过副官已经适应了，佛爷也只有讲起八爷才这个傻样。
第一次他说，副官刚来当然没有懂，只当是金兰情意。第二次佛爷说，他露出暧昧笑意。再来，谁也想不到，佛爷再也不会提，副官早已根本不想听。
尹小姐的成功令他不解。这么多年的相伴如同往事云烟，哪怕只看佛爷遭难后两人的不同付出，一笔帐一笔孽也那样清晰。副官知道佛爷在做抉择。但是他不能原谅佛爷的抉择，不论这个抉择的结果和过程，他是痛恨整个抉择。
因为这个抉择本身的存在就意味着，他对八爷的爱定有深浅，而且它的价值可以被比较和丈量。
而日山懵懂不服，只知情不自知所起，一往而深，浑圆一体不可分。
八爷以前被派了差事，常哭丧着脸，啃着苹果，骂他们老张家有毒。
是的呀。满脸正气坚毅刚勇的张启山对齐八，由两肋拔刀到狎昵恣意却到如今。而一双桃花眼天生烂漫多情的张日山对齐八，从不敬到敬再到甜笑，从千里之外奔袭到只为一人之心。
副官痛在所爱失其爱而不得笑颜，却又乐在自己终于有了最后一次机会。
种种往事流转，干柴胸中烈火细密焚烧不过是一刹，而齐八还在说。
他絮絮言道：“没有佛爷的情况之差，怎么有嫂子的贤惠之至呢？这番风风雨雨过去，我们倒见证了一场明明白白真心实意啊。”
他还抱抱拳晃上一晃，“祝佛爷顺顺当当子孙满堂啦。”
“那是当然。”副官低声应了一句，却把他的手摁下来，抓了一只在手里狠狠攥着。我的天，太冰了，副官想。
齐八一惊，下意识想挣，却挣不脱。他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只觉得又冷又热。
“呆瓜？啊？”他低着头盯着他们的这两只手，不住询问却还是挣不脱。
他低着头，副官只能盯着他齐整的发旋。他像在反复确认，又像在反复回想。
“呆瓜呀。”齐八的声音低低传来，不是难以置信的慌乱，也不是那种糊涂和惘然。
副官却平静下来，没说话话却已经说开。林林总总，此间种种，明白人自然洞悉，何况八爷？无需多言。
但是兜兜转转，自己也万万没想到心迹这样表明，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攥着手等待。
他看着齐八缓缓抬起头，那一双泪眼里竟忽的有了一些苍老的色彩了。
“你怎么是这么呆呀。”齐八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很慢，却十足专注谨慎地望着他，似乎时刻预见到一场告醉后的离去。他眼里的忐忑令副官想要落泪了，只能暗暗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你大表哥结婚都这么不热情，这么一心却是——这种事？”
齐八嘴里念到最后，眼里的冰寒和怯懦终于春消溶解，软软水气蒸腾，又化成一团暖霞，煦煦地晕在眸光眼角，一片淡淡绯色。
他仰起头来，只冲他露出个孩子似的天真的笑，却终于下定决心把另一只手也搭在副官的手上。
副官喜不自胜还来不及张嘴说话。
一级嘴炮齐八爷就开始乐呵呵开解心事了：“我早算过，嫂子是佛爷命里天生的贵人。”他翻了一个白眼，“纵使她什么都不做，在佛爷身边提着也能让佛爷逢凶化吉，福星高照。这是真的，我有意让嫂子在佛爷身边的，只是没想到后来吧。”
“那些时候我算卦，有些时候算到别人的姻缘。有的开心，有的痛苦，还有的乱。那时我就想，不管什么结局，能安安稳稳喜欢着一个人不就挺好吗？甜我能想象，痛苦我也理解，怎么会乱呢？缘分这种东西，其实不是靠算的，主要看心。两颗心到位，再险的命理也能搏出一条路，像路边的野藤野草，缠缠绕绕着，珍爱相处的每分每秒。”
“后来我才明白，就是心看不透。”齐八抬眼瞧着他，笑了一下，“不过张副官，你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若你有心，算算那人在天南海北哪个方位还是很灵的。”
张副官眼前的人喝了点酒后脸上露出几分柔柔桃粉，宝蓝的围巾乱七八糟绕在脖子上，说是好心算个卦，白白嫩嫩的手指却在自己的手背上点来点去，眼睛里已经升腾起勾引人的媚气了。
好嘛，副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您这也太快了，成心撩我。
酒壮怂人胆，又都不是怂人。大大小小都是个爷，长沙城里转悠，也不欺男霸女，还成天巧遇，千折万转看对了眼，想干嘛就干嘛呗。
副官眉眼弯弯，娇容如花，却一身凌厉欺身压过去。他一边蹭着缓缓贴近八爷，一边已经忍不住探手揉上他后背嫩滑的软肉。齐八装作惊讶地扭了扭，却也悄悄抱了上去。他一开始为了躲避亲吻环得很轻，副官也轻轻地啄吻，弄得又痒又暖的。齐八满脸潮红，着实难耐地向榻上倒去，对副官却越搂越紧，越搂越紧。
形容一下，就这种凶狠的力道，这一个拥抱足以让副官明白，齐八此刻不是在渴求温存，也不是在选择安慰，是实实在在认定了他。
就是有点太紧了，简直是一个热乎乎的熊抱。
“日山……”他还软软叫着，蹭蹭他的胸膛，伸出一只手来细细抚着他的脸。
得嘞，这怎么能拒绝呢。上吧日山春宵苦短啊！
三碗不过岗，不如好安眠。
既是情投契合，又是酒后乱性。
反正是意乱情迷，一夜颠龙倒凤好不快活。
第二天
“八爷，”副官低着头，整理身上的军装，“八爷，我是个军人，家国将倾。我从未敢想过天长地久。”
齐八本来侧躺着看他，眼里有几分嫖饱了的餍足，虽然身上黏腻但心情非常不错。但听了这话心中真是喜悲难测，暗骂这果然是情情爱爱饮食男女一窝子混账东西。
气到升天，他拉拉扯扯勉强立起个身子，想要发作，又觉得只能自嘲。
正此时副官回过身，人不要脸天诛地灭地冲他笑将起来。
不得不说这禽兽真是人面桃花，夭夭其华，宜家宜室，绚丽丰饶。
“纵使这样，”他讲，“八爷啊，我还是老张家比较专一的那一支。都说醉中真，我也来一个最忠贞吧。你老牛吃了嫩草太幸运了，所以你活一天呢我就得赖你一天。”
“你就当我天生喜欢你吧。你倒是算算我的姻缘在不在这床铺上……”
齐八开始哼哼唧唧，那，齐铁嘴就不祝你顺顺当当子孙满堂了，我咒你跟我在一起吧。
副官说，挺好，不灵验砸招牌啊。那我先躺下补个觉，十点有巡逻记得叫我起床。
齐八说，唉呀什么人呀，好吧，反正张日山你是个天生的混账。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遍，桃花酿酒嘴嘴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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